近日，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苗懷明在自己的微信公眾號“古代小說網”上曬出了學生文言創作的“馬道婆前傳”，引發網友的極大興趣。這是苗懷明給本科生授課時布置的課程作業，給《紅樓夢》中的人物撰寫“前傳”。記者就此采訪了學生文言，意外發現，她已經是南大文學院的研究生了，這一次參與苗老師給本科生布置的作業，只因彌補本科時留下的遺憾。因為是旁聽，所以作品沒有成績，但文言依然寫得非常投入，她表示，經典常讀常新。

【作品回放】

馬道婆走上巫婆道路，只因生計所迫

如果書讀的不夠仔細，你也許會忽略，《紅樓夢》里竟然還有“馬道婆”這么一個人。“馬道婆”是一個精通巫術的巫婆，在《紅樓夢》第二十五回中低調登場，原本只是到榮國府請安，卻意外找到了這個大家族的裂縫，不僅成功牟利，還在賈府掀起波瀾，攪得上上下下不得安寧。巫婆是可惡的，但在南大文學院研究生文言的筆下，馬道婆在可惡之外，竟然意外的可憐起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馬道婆在《紅樓夢》里正式出場僅一回，“人設”并沒有定型，給了文言創作“馬道婆前傳”較大的發揮空間。這篇名為《賂道婆賈赦得佳人 求子息姨娘獲秘方》的作品，給馬道婆設置了一個清貧的出身：出生于城郊農戶人家，早年間因家貧，十幾歲就被送入附近的水月庵做女雜役。整日在尼庵中負責灑掃、廚役之事，閑時也聽幾句師父講經，雖比不得正經修行的僧尼，多年下來卻也在佛法上學了個皮毛。

最讓馬道婆擔憂的，是家中臥床的母親。水月庵中尼姑們同情她，但馬道婆卻執意不收尼姑們的銀子。一位名叫凈虛的尼姑引導馬道婆走上了“扭曲之路”：“我們雖身處佛門，卻不缺賺錢的辦法！你若執意不收這錢，我倒可以教你一些生財之道。今后你賺取些錢銀傍身，也可幫家中度日。”

馬道婆從此走上了攀附權貴，賺銀傍身的巫婆道路，并通過為賈赦做媒，成功打開了賈府的“大門”。

電視劇《紅樓夢》中馬道婆劇照

接下來的故事，不記得情節的讀者可以去《紅樓夢》里重溫：馬道婆在賈府成為了寶玉的寄名干娘，騙得了賈母大量的香油錢，還去趙姨娘房中出了“鬼主意”，“惡毒指數”蹭蹭上漲，“巫婆”知名就此坐實。

【記者追訪】

作者：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關于馬道婆“人設”的確立，文言有著自己的想法：“馬道婆這類三姑六婆在明清小說里面非常常見，她們為了生存所以經常做一些下三濫的勾當，但是我覺得這些小人物本性應該與普通人無異，只是生計所迫才滑向墮落。”在文言看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單純寫這么一個人物，其實與賈府并無交集，于是，我安排了馬道婆與賈赦的聯系，由此和《紅樓夢》產生銜接。”

文言的研究生專業是古代文學，她認真考據了馬道婆“道婆”之名的由來：初聞馬道婆其名，會誤以為這是位道姑。實際上，“道婆”并非道姑，而是對尼姑庵中的女執役者的稱呼，又叫“道媽媽子”。例如《紅樓夢》第四十回：“妙玉剛要去取杯，只見道婆收了上面的茶盞來。”又如，李漁《意中緣·遣媒》：“我如今做了道婆，人都說是吃齋把素看經念佛的人，口里沒有誑語，所以說來的親事，再沒有不成的?！瘪R道婆實乃佛門中人，這與她“施主菩薩”、“因果善事”不離口的表現是相符的。

電視劇《紅樓夢》中馬道婆、趙姨娘劇照

這是一份特殊的課程作業，而且“沒有成績”

讓記者感到意外的是，文言寫這篇“馬道婆前傳”，竟然是旁聽產生的作品?！敖o紅樓人物寫前傳，其實是苗老師給本科生上課時布置的作業，我已經是研究生啦，現在算是旁聽，所以寫這篇文章沒有成績哦。”文言并不在意“得分”與否，她表示，自己這次的參與紅樓人物前傳的寫作，其實是彌補本科時的遺憾?！捌鋵嵨冶究拼蠖团月犨^一遍苗老師的紅樓夢課程，當時覺得課程作業有點挑戰，一開始沒敢選。原本打算大三去正選一次，但后來去外校交換錯過了，所以研究生期間決定再旁聽一遍。而且經典常讀常新，紅樓夢課程也是，每次聽都有新的體會?！?/p>

【老師有話說】

《紅樓夢》里只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

“我給學生列了40個紅樓人物讓他們自己選擇，不僅是馬道婆，焦大也是學生們要構思寫前傳的人物備選之一?！蹦暇┐髮W文學院教授苗懷明告訴記者，給紅樓人物寫前傳，是自己在給本科生上《紅樓夢研究》課程時布置的作業。前傳中人物的性格特點應與前八十回保持一致，應以前八十回中透露的線索為寫作依據，作品最好能解釋人物在前八十回中的性格和處境，與其形成無縫銜接。敘事手段及風格也最好與原著保持一致。此外，學生還要寫一篇創作手記，分析前八十回中留下的線索及人物特點，介紹自己的創作體會。“《紅樓夢》里只有小演員，沒有小角色。因此，雖然馬道婆只在第二十五回正式出場過一次，依然值得學生們去了解人物，構思‘人設’。而且這些人物與賈府關系密切，對賈府命運及人物都有重要影響?！?/p>

深讀作品才能了解人物

苗懷明給記者發來了40個紅樓人物的“寫作清單”，每一個人物“定性”都極為有趣，如“ 榮、寧二公的英雄業績”“焦大的戎馬生涯”“賈母的少女、管家婆時代”等等，甚至還有“賈政挨打”。除此之外，諸如馬道婆、趙姨娘、邢夫人這樣的“負面人物”也名列其中?！皩θ宋餆o論是愛還是恨，都建立在了解的基礎上，所以寫每個人物，都要先了解其經歷，其個性，還要看作品中的伏筆、伏線，充分理解之后，再設計情節和人物?！泵鐟衙髡f，讓學生寫“負面人物”墮落的過程，其實也是理解人物的一種，最終成稿后，每一位學生都在班里做過報告，匯報他們閱讀的體會和設想，苗懷明逐一提出自己的意見，指導學生寫作。

苗懷明最終計劃，和學生們一道，出版一本名為《紅樓前夢》的書?！拔蚁Ｍ軌騽撔陆虒W模式，提高學生的審美感知。”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  楊甜子

校對 徐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