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翻譯成“Full River Red”，這么直白真的可行？因為春節檔一部熱播影片《滿江紅》，網友們開始關注起中國傳統文化中詞牌名的英文翻譯。讓網友們意外的是，這樣直白的詞牌翻譯還有不少，如“水龍吟”比較常見的英文翻譯 “Water Dragon Chant”（許淵沖版本），“如夢令”的英譯“Like a Dream Verse”（朱曼華版本）等。專家表示，翻譯應在理解的基礎上，尊重語言的多樣性，才能更好地向世界傳播中國文化。

別忙著吵，“滿江紅”譯法遠不止一種

電影《滿江紅》的英文譯名Full River Red，乍一看像是“滿、江、紅”對應的逐字翻譯。不少網友認為其太過直白，詩詞的韻味的丟失不少。但也有網友提出，在早期許多漢學家的作品中，“滿江紅”的翻譯就是Full River Red。網友“@羊君醫學翻譯筆記”提到，美籍華人漢學家羅郁正的作品K'uei Hsing: A Repository of Asian Literature in Translation中，對“滿江紅”的翻譯就采用了Full River Red。

所以，這片名還真不是“瞎翻”，但不要拘泥，“滿江紅”還有不少譯法。如新華社的一篇英文報道中，“滿江紅”被譯為Red All over the River：It was in Almaty that Xian composed his famous works Liberation of the Nation,Sacred Warand Red All over the River（在阿拉木圖，冼星海創作了《民族解放》《神圣之戰》《滿江紅》等著名音樂作品）。翻譯家許淵沖先生在翻譯“滿江紅”這一詞牌名時，用了“The River All Red”。此外，多位譯者對“滿江紅”的翻譯還有The River Runs Red 、Manjianghong · Vengeance 等。

“詞牌的英文名到底怎么翻譯，這個主題夠英專生費一番心思了！”因為熱播影片而帶來的翻譯探討依然在繼續。有網友表示，自己并不能接受逐字翻譯，“我就更喜歡The River Runs Red ，有動感，‘滿江紅’也是個有動感的畫面。”還有人認為，制片方選擇“Full River Red”有自己的出發點，是文化市場和文化交流的兼顧：“電影的片名翻譯是電影面向海外受眾的一雙眼睛，是流光溢彩還是黯淡庸常，關鍵在于片方是否用心去尋找那座橫跨東西方文化背景的橋梁。”

逐字翻譯就是“大白話”？還真不是

在翻譯“滿江紅”之前，我們需要先了解一下這個詞牌的來源。“滿江紅”多指一種生長在水田或池塘中的小型浮水植物，秋冬時節，它的葉內含有很多花青素，群體呈現一片紅色，所以叫作滿江紅。唐代詩人白居易在《憶江南》里也描寫過這種盛景，“日出江花紅勝火”，描繪太陽出來光照江水的美麗景象。所以，表達出“紅勝火”的美感，便成了“滿江紅”翻譯“有美感”的關鍵。

類似的案例還有詞牌“水龍吟”。這個詞牌的由來里，一說是以“龍吟”喻笛聲，流傳更廣的另一個源頭，來自唐人對“龍吟”和“水”的認知，唐代的人多用“龍吟”來形容水聲，如膾炙人口的“熊咆龍吟殷巖泉”。因此，“水里的龍在吟唱”，便有了“Water Dragon Chant”（許淵沖譯）這一譯法。

許淵沖先生對于“清平樂”的翻譯，也可作為參考，“Pure Serene Music”，拆開對應，正是“清、平、樂”三個字的對應。這樣的譯法，更加回歸詞牌的本源“曲調”。“清平樂”原是唐朝教坊曲牌名，后成為詞牌名。通常認為，此調取用漢樂府“清樂”“平樂”這兩個樂調而命名。大熱電視劇《清平樂》，將片名譯為Serenade of Peaceful Joy（和平歡樂小夜曲），同樣是一種翻譯方式。

詞牌名到底怎么翻，“百家爭鳴”不止一回了

翻譯不是件容易的事，歷代翻譯大家對于詞牌名翻譯的“百家爭鳴”，遠不止“滿江紅”這一例。

如讀者們都很熟悉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翻譯家們甚至演繹出不譯、意譯、直譯、意譯加直譯四個版本。“省事兒”如林語堂，他完全省略了詞牌“水調歌頭”和“丙辰中秋”一段，直奔“明月幾時有”。許淵沖教授的版本The Mid-autumn Festival Tune："Prelude to Water Melody"讀起來更加舒服些，既告訴讀者詞的主旨，又保留了對詞牌名這種中國傳統文化的尊重。

網友們普遍熱愛的“拼音版”在楊憲益、戴乃迭伉儷的翻譯中出現了，直接直譯“Shui Diao Ge Tou”。相比之下，這對伉儷對“明月幾時有”的翻譯，畫面感更強：Bright moon, when was your birth?

“詞牌名的翻譯更多的時候需要建立在理解原意的基礎上，也和作者的中英文功底有著很大的關系。”一位從事了多年翻譯工作的資深翻譯舉例，翻譯家朱曼華教授將“漁家傲”翻譯成“Fisherman Pride”，許淵沖先生將“蝶戀花”譯為“Butterfly in Love with Flower”就是很好的佐證。“對于詞牌的翻譯，能直譯盡量直譯，但也需要考慮到兩種語言的行文習慣與文體的特色。”

翻譯應“求新求變”，探索更多可能性

“要相信語言的多變性。”南京財經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專業教師程水英從事語言教學與翻譯實踐多年，她表示，自己在教授學生的過程中，會鼓勵學生拓展思維，尋求語言表達的多種可能性。

“學生能夠想出越多種表達越好。翻譯不能有‘思維定勢’，覺得‘人家已經翻譯好了’或是‘機器已經翻譯好了’，語言的存在有它的合理性和多變性，學生們在語言學習和翻譯實踐的過程中，不要在‘哪種最好’上糾結，而是應該盡可能求新求變，跳出原有的框架，尋找形式與意義的統一體，讓表達通暢妥帖合乎時代。只要我們追求完美的腳步不停，大家對翻譯的興趣就始終不會退減，樹立文化自信，傳播中國文化，有賴于年輕一代的語言技能、文化素養和創新能力。

鏈接：這些優美的古文翻譯，收好！

翻譯家許淵沖從事文學翻譯80余年，出版中英法文翻譯著作180多本。將唐詩宋詞以及《詩經》《楚辭》《論語》《桃花扇》《牡丹亭》《西廂記》等譯成英文、法文。將西方名著《包法利夫人》《紅與黑》《約翰·克里斯托夫》《李爾王》《羅密歐與朱麗葉》《威尼斯商人》等譯成中文，是首獲國際翻譯界最高獎“北極光”的亞洲翻譯家。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音形對仗產生視覺和情感沖擊，被視為“英文無法翻譯的詩句”。他完成了這個“不可能的任務”：“The boundless forest sheds its leaves shower by shower;The endless river rolls its waves hour after hour.”

許淵沖先生對多個詞牌的翻譯，在讀者中廣為流傳：

雨霖鈴  Bells Ringing in the Rain

江城子  Riverside Town

虞美人  The Beautiful Lady Yu

聲聲慢  Slow, Slow Tune

八聲甘州  Eight Beats of Ganzhou Song

醉太平  Drunk in Time of Peace

東風第一枝  The First Branch in the Eastern Breeze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  楊甜子

校對 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