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剛過，江蘇江陰一所幼兒園的幾十位家長卻因為孩子的一件事憂心不已。據多名家長對澎湃新聞稱，該園一名老師暑假中，被查出患有肺結核病，隨后該園28名孩子、4名教職工查出也感染上了結核桿菌，其中5名孩子確診為結核病。

江陰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下稱疾控中心）向澎湃新聞證實了上述說法。確診患上結核病的5名孩子目前休學在家，進行治療性服藥治療，另有23名感染結核桿菌的孩子正進行預防性服藥治療。

據江陰官方介紹，7月上旬監測到相關疫情后，職能部門和屬地做了大量工作，省市疾控中心專家全程參與支持，并多次于家長進行面對面解釋工作，陪同家長對上海請國內最知名專家進行會診，疫情處置盡可能做到快速、依法、有效。

目前，幼兒園已對全幼兒園270多名師生全員篩查，目前無新增結核病例，病情也未有進一步的擴散。

28名孩子受感染，江陰首起幼兒園結核病群體事件

事發幼兒園為江陰市周莊鎮實驗幼兒園（倪家巷分園）。

據該園孫姓園長告訴澎湃新聞，今年5、6月份，該園一老師李清（化名）出現喉嚨不舒服等癥狀。后該老師分別于5月26日及6月2日赴江陰市人民醫院和江陰中醫院兩家醫院檢查。

“當時的檢查結果是過敏性鼻炎和過敏性咳嗽，未查出結核病。”孫園長說。

但病情仍不見好，今年暑假放假后，該老師于7月8日赴無錫第二人民醫院檢查，得知已患肺結核。“當時的癥狀已嚴重，咯血。”孫說。

家長們知道上述事情是在7月15日（周日）。當天早上，班級消息通知該老師所在班級的30余名師生在7月17日（周二）進行結核病T-SPOT篩查。

江陰疾控中心主任陳獻文告訴澎湃新聞，這一輪篩查中，該班30多名師生中，有17人（含13名學生、4名教職工）結果為強陽性，也就是有明顯的結核桿菌感染，存在發病可能性較大。

7月20日，疾控中心又組織這17人赴江陰市人民醫院進行進一步的胸部X片檢查，陳獻文說，其中發現有一位孩子胸片異常，也就是說，有一例疑似結核病人。

但家長們并不放心江陰的檢測結果。最終在多方協調下，7月26日，江陰疾控中心、衛計委、教育局等多部門組織該班學生赴上海復旦大學附屬公共衛生臨床中心檢查。最終得出的結論是，17人中，有5位孩子確診為結核病。

“一發現有多的病例，8月中旬我們擴大篩查范圍，對該幼兒園270多名師生全員篩查。”陳獻文說，最終又發現15位強陽性案例，無新增結核病例。

如今，受感染的28名學生，均在服藥治療。其中，5名確診為結核病的學生已休學在家。江陰衛計委副主任嚴海東告訴澎湃新聞，5名患兒中的一位為患病老師李清的孩子。

陳獻文表示，經調查，32位受感染人員與最初的患病老師病情存在流行病學關聯，即前者受感染與后者發病后傳播存在關聯性。

“這是這十幾年來我了解到的江陰的第一起發生在幼兒園的結核病群體事件。”陳獻文說，目前尚未發現新增病例。

另據嚴海東介紹，涉事幼兒園每年都會組織教師進行體檢，體檢合格后方會給老師頒發健康證，他們查了李清2017年8月份的體檢紀錄，“胸片是正常的”。

家長們的兩大疑問

盡管目前孩子得到了治療，但家長們仍有兩大疑問未解。

其一，他們希望園方和教育局說明，為何沒有及時發現老師患上結核病病情，并及時終止其上課，以防止病情進一步擴散。家長認為，園方和教育部門對此存在監管失職。

據了解，李清老師是該幼兒園的保育老師，平時大多時間都在照顧孩子們的生活。

“我們小孩咳嗽一天老師就叫他回家休息，說怕影響（傳染給）其他孩子，為什么患病老師咳嗽好幾個月，都戴口罩上課了，園方還讓她繼續上課？”學生家長A對澎湃新聞說。

江陰教育局局長徐前鋒對澎湃新聞說，“關鍵在于該老師前兩次就診結果不是肺結核。既然不是傳染病，就沒理由不讓她上課。老師上課咳嗽、嗓子不舒服很正常。”

患病老師李清（化名）對澎湃新聞說，確診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患的是結核病，“知道自己得了傳染病還去上班那心得多大啊，我也是有孩子的。”李清說，在7月份確診后，她才跟幼兒園領導說自己是結核病。在那之前，幼兒園領導有時會問她為什么“咳嗽一直不好”，有沒有去看醫生。

“老師和學校事先都不知道是結核病，怎么去讓他們擔責？處罰老師嗎？老師也是受害者。”江陰教育局副局長王健對澎湃新聞說。

家長們的第二個疑問是，為何去上海檢查之前，江陰疾控中心組織的篩查結果是“只有一例疑似結核病人”，而上海的結果卻是五例。

且在江陰篩查過后，江陰疾控中心便建議感染病菌的學生可以開始針對強陽性病人的預防性服藥治療，該治療不同于針對確診為結核病人的治療性服藥治療。“如果沒去上海診斷，那那5名確診病人豈不是耽誤了治療時機？”學生家長B對澎湃新聞說。

對此，陳獻文表示，兩地診斷結果差異有可能出自兩方面原因。一是“上海是CT診斷，我們是拍胸片，胸片和CT清晰度上有差別”；另一方面，“兩次診斷相隔6天，結核病發展是動態的，可能也會影響診斷結果。”

“我們是根據《學校結核病防控工作規范（2017版）》處置的，上面要求的是拍胸片。但上海醫療技術、理念更先進，他們用更精準更高級的CT，我們已經把此次事件兩種診斷方法造成的診斷結果不一致上報給（江蘇）省衛計委。”江陰衛計委副主任嚴海東對澎湃新聞表示。

疾控中心：結核病是可治的

家長們反映，目前孩子們的醫療費由家長先墊付，政府其后報銷。

除了要求幼兒園承擔責任外，家長們關心的另一個問題是孩子能否治愈，會不會影響今后的學習和工作。

陳獻文表示，經過多年醫療水平發展，目前結核病是可防、可控、可治的。對于強陽性患者來說，一般病菌潛伏期是六個月，只要這期間治療得當、休養得當，是可以慢慢康復的。對于確診結核病患者，一般治療期也需要半年，“從我們以前接觸的結核病例看，康復率百分之九十多。”陳獻文說。他同時也表示，治愈并不意味著永不復發，不注意身體保養則會增加結核病復發幾率。

陳獻文也稱，結核病對學業、工作等的影響僅限于生病期間。“如果你只是曾經得過結核病，那用人單位不會因此不招你的。如果你在應聘的時候正患結核病那就不行。”陳獻文說，人們怕結核病是因為怕傳染，但如果治好了就不會有影響。

更何況，“有數據顯示，當前國人身體感染結核桿菌的達百分之四十，只是有的潛藏著還沒發病。”陳獻文對澎湃新聞說。

不過，家長們的顧慮仍在。據悉，結核病群體事件發生后，新學期該幼兒園入學率大受影響。江陰教育局副局長王健從9月5日的數據中看到，該園目前只有一百多名學生報名，相比上學期的人數減少了近半。不少家長將孩子轉到別的幼兒園就讀。

甚至，“有一位老師轉到別的學校教書，遭到那所學校家長們的聯合抵制”。有學生家長對澎湃新聞說。

與此同時，也有家長反映，李清生病可能是受到其所在村鎮此前有的結核病例的傳染，“好像（病人）就住在李清家對門”。

對此，李清對澎湃新聞表示她不清楚，“醫生只是跟我說不知道我之前在哪里感染到了，然后身體抵抗力下降，經常熬夜休息不夠就發病了。”

江陰衛計委副主任嚴海東表示，上述李清同鄉的那位結核病患者是在今年1月份確診為結核病的，但兩者之間患病是否具備關聯性，尚無充足證據查證。“經了解，該人士不是李清的密切接觸人員”，“由于肺結核大多是通過呼吸道傳播，李清活動范圍廣，接觸人員多，所以暫無法核實她是從哪里感染的”。

江陰疾控中心曹姓副主任告訴澎湃新聞，目前全國有關結核病有一個網上統一監測系統，疾控中心設有專門的人員每天查看檢測系統，只要發現一例結核病人就會開始對其就診狀況的跟蹤觀察。

該系統尤其對于學校這一類重點場所進行重點監測，“如果學校有病例，系統會自動發送相關消息到疾控人員手機上。”曹說。

以李清患病為例。“她7月8日在無錫就診后，醫生就把這一病例輸入監測系統，只不過，當時沒有注明她是老師，所以就被當作尋常的結核病例來看待。”嚴海東說。

隨后的7月12日，李清到江陰人民醫院拿藥，“醫院醫護人員詢問病況時問了職業，知道她是老師后就將這一信息更新到監測系統，并上報了主管部門，我們疾控中心的人員也在監測系統發現，隨后組織學校篩查。”曹對澎湃新聞說。

“現在國家對傳染病防控非常嚴厲，如果有漏發現的病例，處罰很嚴厲。”曹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