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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末堆 9蛋 7月3日報道

近年來，有關天價學區房的消息屢見報端，為了給學區房降溫，真正實現教育均衡，相關部門提出了一項措施，即多校劃片。

去年，北京市朝陽區率先進行多校劃片嘗試；今年4月，東西城、海淀等區也相繼推出“多校劃片”新政，試圖弱化房產與名校間的對應關系，把就近入學落到實處。

不過，目前來看，新政探索之路似乎并不平坦。朝陽區“多校劃片”試水工作因劃片缺乏依據、事先未征集群眾意見、事后未公示等原因，引發家長質疑，最終只在小范圍內落地。

其實，多校劃片確實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學區房的熱度，但對于原本屬于優質學校覆蓋的學區家長來說，既得利益被重新分配，反對也就在所難免。當然，有“踩雷”也有“中獎”。多校劃片，最終的結局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憂。

不過，家長的反應也印證了一個事實：只要還有重點校、普通校之分，擇校之風就很難避免，天價學區房也就沒有真的“涼了”。

朝陽區試水多校劃片遭抵制

北京市朝陽區芍藥居小區，是一個建于上世紀90年代的老小區。去年5月，眾多小區業主聚集起來，反對區教委變更小區學區劃分。在朝陽，類似這樣的抗議并非孤立，網絡上，反對變更學區劃分的聲音也十分激烈。

學區劃分為何調整，部分家長為何抗議？這要從朝陽區去年試行的“多校劃片”新政說起。

所謂多校劃片，簡單來說，就是讓一個學區對應多所小學初中，這樣一來，家長就算買了學區房，也無法確定孩子能上哪所學校，擇校的不確定性大大增加。

2016年，教育部下發《關于做好2016年城市義務教育招生入學工作的通知》，明確提出在教育資源配置不均衡、擇校沖動強烈的地方，根據實際情況積極穩妥采取多校劃片，這是教育部首次在官方文件中提出實施多校劃片。

2017年4月下旬，朝陽區教委發布當年義務教育階段入學工作意見。意見指出，為緩解“學區房”炒作，朝陽區將探索單校劃片和多校劃片相結合的入學方式，凡6月30日后購置的房屋，無論新房還是二手房，均參與多校劃片。這一規定被家長稱為“630政策”。

“630新政”一經發出便引發各界關注，其中最常聽到的感嘆是天價學區房“涼了”。

輪盤式“游戲”，猶如過山車

“多校劃片”新政出臺后，作為學區劃分調整較大的小區，失望、憤怒等情緒很快在芍藥居小區蔓延。李桐是該小區2017年6月30日后過戶的新業主，談起“630政策”，李桐覺得“這就像一場噩夢”。他說，“多校劃片”政策剛出來時，他雖自覺倒霉，但也理解區教委遏制高價學區房的初衷，直到查詢學區調整后對應的學校時，他才傻眼了。

李桐說，芍藥居原屬太陽宮學區，但這次劃片，卻成了唯一被劃出太陽宮學區的小區。不僅如此，小區新增兩所劃片對口學校，分別距小區2.5公里、3公里。數里外的裘馬都等小區卻被單校劃片到位于自己小區內的名校——人大附中朝陽學校，這讓他感到無法理解。

芍藥居業主查詢居住地對應學校界面

“本來覺得就算多校劃片，也會遵循就近入學原則，不會變太多，誰知最后孩子可能上不了自己家門口的學校，要去上幾公里外比較差的學校，簡直不合情理。”李桐說，“新學區是如何劃分的，有何依據，是不是因為那兩個小區是高檔小區，這里面有沒有黑幕？”

當然，“翻身中大獎”的家長也有。一些家長查詢發現，自己房子對應的學校，竟然多了某所好學校，“看來教委的確讓熱點小學、初中分散到每個片區了，為教委點贊。”驚喜之余，也有人發出擔憂：“我家孩子還有幾年才上學，就算今年‘中獎’，誰敢擔保明年政策不變？”

總之，在這場有關子女入學的“輪盤游戲”中，家長的心情也如坐過山車一般，跌宕起伏。“政策說來就來、說變就變，缺乏溝通，執行隨意”成為很多家長的心聲。

爭議之后，似乎又回歸以前

對于多校劃片的質疑，芥末堆在走訪中了解到一些原因：一方面，教育部曾多次在文件中強調，片區范圍的確定，要按照就近入學原則，確保適齡兒童、少年整體上相對就近入學，片區確定后，應在一段時期內保持相對穩定。

另一方面，教育部雖提倡多校劃片，但強調積極穩妥推進，片區調整時要按照依法治理的思路和辦法，由縣級教育行政部門邀請相關單位和家長代表充分參與，增強劃片工作的認可度和公信力，新舊片區變化要設置合理的過渡期限。

“但目前來看，片區調整隨意，沒有廣泛聽取民眾的意見，僅靠查詢系統通知結果，家長的訴求蒼白無力。”一名家長這樣說道。

李桐告訴芥末堆，由于家長的抗議，2017年5月4日，朝陽區教委就入學問題與芍藥居小區業主代表溝通后表示，由于當年制定政策時間緊張，所以對應學校沒有仔細檢查，就大致把周圍學校填上了，“目前系統對應的學校不是最終的，只是向大家釋放一個信號，還會調整。”

隨后，朝陽區教委兩次更改對應學校查詢系統，在最終版上，系統不再顯示和“630政策”有關的信息。

今年6月，芥末堆查詢居住地對應學校時發現，李桐所在的芍藥居小區，仍然單校劃片到了人大附中朝陽學校。裘馬都則被多校劃片到北京市朝陽師范學校附屬小學太陽宮校區、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朝陽實驗學校。

“我特意查過，朝陽區最后真正實行多校劃片的小區大概只占5%，這才稍稍放心。”近日，一位芍藥居小區業主告訴芥末堆，最近到小區看房買房的人明顯比之前增多，“聽小區門口的房產中介說，去年店里冷清得很，今年不一樣，5月份芍藥居二手房成交88套呢。”

優質學校對應小區依然備受歡迎

回顧朝陽區“多校劃片”之路，不難看出，朝陽區探索多校劃片遇到的最大困難，是如何平衡不同群體的利益訴求。

1993年北京市取消統一小學畢業考試至今，“共建生”“推優入學”接連被取消，早已轉入地下的“點招”也被嚴打。圍繞教育資源高地的壁壘正被一道道打破，眼下，學區房可以說是擇校的最后途徑，也因此成為矛盾最集中、最尖銳的地方。政策的任何一點細微變化，都會將帶動巨大的連鎖反應，進而影響無數家庭與千億樓市。

不過，多校劃片策略雖然在朝陽區遭到狙擊，但其并未在整個北京市停下腳步。今年4月，北京市東西城、海淀等區也相繼推出“多校劃片”新政。

海淀區規定，自2019年1月1日起，在海淀區新登記并取得房屋不動產權證書的住房用于申請入學的，實施多校劃片。

東城區規定，入學登記的實際居住房屋不動產權證書為2018年6月30日后取得的家庭，自2018年起，將通過電腦派位的方式在東城區內多校劃片安排入學。

西城區態度較為審慎，將以“單校劃片”為主，在對應的學位不足時，可以在所在學區或鄰近學區內“多校劃片”。

雖然如此，截至目前，各區多校劃片政策細則還未公布，具體落地情況如何尚不可知。但已有家長表示，自己所在城區教育資源相對薄弱，未來如果實行多校劃片，他將賣掉現在的房子，去教育資源更豐富、均衡的城區買房。

此外，還有大批家長為趕在政策實施節點前拿到房本，爭分奪秒看房買房，與政策賽跑。據每日人物報道，多家房產公司網站數據顯示，從今年3月份開始，東城、西城、海淀近3個月的二手房成交量漲幅均較為明顯。優質校比較集中的西城區，二手房帶看量已達到近一年最高值。

“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畢竟學校差距擺在那，而家長都想送孩子去好學校，就算沒有學區房，也可能會有其他的市場產生。”采訪中，一位家長語氣十分無奈。

解決辦法：教師流動與招生名額到校？

在21世紀教育發展研究院院長楊東平看來，公辦重點學校的存在是北京義務教育升學混亂的源頭，還衍生出高價學區房等一系列問題，讓家長、學生背上沉重負擔，也讓新政推行舉步維艱。

談及解決之道，楊東平認為，從家長和學生的角度看，恢復考試是簡單易行的辦法，也是個相對公平的辦法。但這違反了義務教育法要求，沒有政策上的可行性。

“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是：教師流動制。現在的學校，硬件差別不大了，優勢教育資源體現在教師資源上。教師流動的實現方式有很多種，沈陽前兩年推行過，在一個學校呆5年以上的教師必須流動，包括校長。”楊東平說，“還有一個辦法是中考改革，把重點高中的名額大幅度下放到所有的初中，這種制度變革成本很低，且是寫進國家規劃綱要的，被很多地方實踐證明是有效的。”

對于楊東平談到的解決之道，北京市門頭溝區就開始嘗試采取教師流動制度，此外，北京市部分重點中學也在進行招生名額分配到校制度，學生只要在所在學校排名靠前，就能進入該校入學。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目前，北京市多校劃片政策才剛剛施行，未來能走多遠也尚未可知。而教師流動制度與名額到校制度，也只有全面實施起來，才能真正達到均衡之效。

（應受訪者要求，李桐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