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繼華劃船接送學生上下學。

山東濟寧微山縣南陽鎮建閘村是一個建在島上的小村莊，村莊面積不足1平方公里，除了居住的幾戶人家，島上還建有一所小學。這所學校的校長，也是唯一的老師文繼華已經堅守了28年。

為了保證學生們安全上下學，文繼華還是一名“船夫”，他每天早晚都是自己劃船接送學生。當聯系上這名教師時，他多次重復“我沒什么好寫的，就是普通老師”。

1989年，在同伴們都選擇出去打工時，從小在建閘村長大的文繼華選擇了回到老家，在建閘小學當一名“全科老師”，“就是什么都教，學生多的時候有幾十個，我們大約有5個老師，但之后人數就開始越來越少了。”

隨著學生的逐年遞減，老師也漸漸留不住了，文繼華說，今年是學生人數最少的一年，只有7個學生，而老師只有他一個。

“我們這里是湖區，大家收入有高有低，但總體都不太好。”文繼華說，村里的年輕人都選擇外出江浙一帶打工，孩子也就隨著父母都出去了，“但只要村里還有學生，就得有小學和老師。”

為此，從20歲開始任教，文繼華一呆就是28年。現在，他主要教授一二年級的課程，三年級后，學生們則要前往鎮上的小學讀書，“語文、數學、思想品德、體育、音樂都要教，要讓學生全面發展。”

已經48歲的文繼華，也常常感覺力不從心，“現在的書本和以前的內容很不一樣，老師也就只有我一個，我確實覺得有點累了。”

除了教學，每日劃船接送學生，也讓年紀漸大的文繼華有些吃力。

南陽鎮位于微山湖北部腹地，轄區內包含了大大小小83個自然島嶼，島上出行不便，又沒有專門接送人的交通船，村民們外出全靠自己劃船。

而文繼華的學生們分散在不同的小島上，每天早上6點，他就要開始劃船去接學生們上學，下午4點多，再劃著船挨個兒把學生們送回家。

到了冬天，南陽湖水結冰，文繼華的妻子也會一起來接送孩子們：妻子在前面刨冰開路，文繼華在后面劃船，這樣的劃船往返，文繼華堅持了20多年。

讓文繼華堅持接送學生的原因之一，是擔心家長們嫌麻煩，而不讓孩子繼續讀書，“我們這邊的家長覺得讀書浪費時間、白花錢，不如長大出去打工。”但在文繼華眼中，知識是改變湖區孩子命運最好的方法，他不忍心看到孩子們輟學

除了接送學生，文繼華還多次用自己的工資資助家庭貧困的學生，20多年來，資助了30多名學生讀書，“以前主要就是給學生們交學費，但后來都是九年義務教育了，學費和書本費就都免了。”

近年來，文繼華培養的學生一批批地走出了孤島，建閘村已有6人考上大學本科，4人考上研究生。提到自己的學生，文繼華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他們會回來看我，過年的時候會特意過來我家一趟。”

文繼華告訴記者，看著別的老師要不換學校工作，要不出去打工，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換一個輕松的工作，但是村子里的孩子們需要有人來講授知識，自己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留下。

隨著年齡的增長，文繼華也開始考慮退休的相關事宜，目前，他正在和南陽鎮政府和教育局協商物色能夠接替他的新的老師，“但目前還沒有合適的人選。”

↑文繼華給孩子們講課。

【對話文繼華】

“我覺得還是得讓建閘村的孩子學習知識，就留下來了”

澎湃新聞：建閘小學是什么時候建立的？

文繼華：建閘小學以前是私塾學校，后來才轉變成公立小學的。在解放以前是個私立的私塾學校，我們現在的教室是國家政府建的，國家撥款給我們湖區建好了新的教學樓，這個學期開學，我們才搬到新的教學樓來上學的。以前我們村曾經發過大水，當時的小學是在湖上圍了一片地建的，學校蓋了之后十幾年后就出了問題，成了危房了。

澎湃新聞：學校里的生源怎么樣？最多的時候有多少學生和老師？

文繼華：以前最多有幾十個學生，有大約5個老師，后來老師要不就去別的地方教書了，要不就把工作辭了去打工了。現在村子里年輕人出去打工的越來越多，把孩子帶去打工的地方上學了，所學生越來越少。

今年的學生是最少的，7個學生，只有我一個老師，一二年級在這里上，三年級就要去鎮上的小學讀書了，但離村里比較遠。

我現在教語文、數學、體育、音樂，小學有的科目都要教，要讓孩子全面的發展，以前還好，有別的老師可以一起教，但現在就我自己了，而且書本也跟以前不一樣了，確實覺得有點兒累了。

澎湃新聞：學生們午餐是在學校吃嗎？你需要給他們做午飯嗎？

文繼華：不用做午飯，但是要每個周末要去買，準備好，學生午飯都是在學校吃的，是免費的營養午餐，一塊錢一頓飯，吃的是面包和水果，學生們都覺得挺好的，能吃飽。

以前都是縣里直接配送的，但我們這里是湖區，交通不方便，離鎮上有十來里路，人家沒辦法送，送到也變質了，所以我們就要在周末給學生們準備好。

澎湃新聞：聽說你一直在劃船接送孩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文繼華：20多年前就開始了吧，我們村里沒有交通船，村里人出去都要自己劃船。孩子們有個別是在學校所在的島上，大部分都是在其他的島上，孩子們有的在一個地方集合，其他的挨個去接。早上是6點多，下午是4點多。我妻子沒有工作了，也會和我一起接送，但這段時間她身體不太好，要定期做檢查。

澎湃新聞：聽說你還經常資助家庭特別困難的學生，這么多年一共資助了多少個學生？

文繼華：30幾個吧，也不多。主要是資助學生們的學費，因為以前上學都要學費，現在不要了。因為我也就只有一個孩子，每個月的工資能維持家里的生活，所以我覺得無所謂，可以負擔得起的。但以前家里人不太支持我這樣做，現在都能理解我了。

澎湃新聞：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個學校，去一個環境更好的學校當老師？

文繼華：說實話以前確實想過，但是我覺得還是要讓建閘村的學生學習知識，所以就留下來了。但是我也做不久了，身體不太行，我現在也在跟村里的村支書還有鎮上的領導協商這個事情，但是目前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來接班，地方太偏了，年輕人都不太想過來。